白明珠轉身, 映入眼裏的, 就是慕遙之那張放大了的臉。慕遙之生的好看風流。是小姑娘最喜歡的那種類型。再加上他家世清貴, 又是五皇子伴讀。

在京城裏的名聲別提有多好了。

上輩子，她還記得這個人最初是有多風光。

只可惜，眼前有多風光，日後便會有多難過。

白明珠望著慕遙之，仿佛看見了另一個自己一樣，便笑著將他推遠了一些：“本郡主自然是愛慕辭玉的，何來的利用之說？”

“這話, 郡主騙別人也便罷了，慕遙之不信。”

慕遙之望著白明珠。

白明珠微微皺眉，這人怎麽這麽煩的？

“我是否喜歡他，想來與你無關, 再者說, 他能給我的, 慕公子給不得。”白明珠的聲音冷了三分。

慕遙之被白明珠逗得，眉眼之間皆染上了笑意，他的手附上白明珠的眼：“明珠郡主這雙眼中, 若是映入誰的模樣，想來是好看極了。”

“本郡主不是瞎子, 眼中自然是有人的。還有，慕公子這般輕佻, 可與旁人口中的貴公子完全不相符的。也不怕傳出去？”

白明珠拍掉了他的手, 十分後悔, 自己怎麽就一時腦熱，搭了他的馬車。

“明珠郡主不如世人傳聞的那樣端莊賢淑，可有覺得自己被別人嫌棄了？”慕遙之反問。

白明珠垂眸不語。

“他們眼中所謂的端莊賢淑，所謂的處變不驚，其實都不過是加在了身世之上的。他們覺得郡主出身尊貴，又有這般優點，所以，優點無限放大。

他們覺得遙之，出身儒門之家，又無錯處，所以便成了處變不驚。

若是摘掉了這一層身世，郡主，你是誰？我……又是誰？”

慕遙之望著白明珠，清澈的眸子中，滿是白明珠的模樣。

白明珠被他看的心慌，別過頭去：“本郡主怎知你是誰？不過……你我身份天生，你煩惱的這些，本就不存在，不是嗎？”

“哈哈……”

慕遙之忽然的大笑了起來。

白明珠轉頭望他，就見這人笑的都直不起腰來了。

“你笑什麽？”白明珠冷聲。

慕遙之連忙搖頭：“沒，沒什麽，就是之前聽人說，現在的姑娘家都喜歡故作憂傷的公子，所以我，我便同一些儒生學了點兒。

沒想到，連郡主也會因為這種話而感傷啊。”

慕遙之笑的厲害。

白明珠：……

手忽然很癢怎麽辦？

她見過皮的，就沒見過這種皮上天的。她會相信慕遙之這貨會感傷，真是不如相信這世上有鬼！

“郡主生氣了？”慕遙之笑夠了，便又湊了過來。

“沒有。”白明珠冷冷的說著。

慕遙之尷尬的咳了一聲：“郡主莫怪，遙之不過是見郡主似乎是不太開心，所以想要逗郡主一笑。”

白明珠狐疑的看著他，這真的是在逗人笑？

慕遙之這貨，上輩子沒夫人真是活該！

“郡主，遙之不知你利用辭玉所為是何，但是在郡主利用他的時候，也許他也在利用郡主。”慕遙之正色道。

白明珠聽了，倒是覺得奇怪。

他是怎麽知道的？

“公子，公主府到了。”車夫的聲音響起的很是時候。慕遙之的臉色頓時黑了下來。

白明珠聞言，笑著起身下了馬車。慕遙之也一同下來了。

“郡主，我的話……”

“我知道，本郡主既然用了他，就不在意他是否也在利用本郡主。換句話說，正因為他有所求，所以本郡主才安心用。像是慕公子你這般，別無所求的，本郡主可真是害怕。”

白明珠紅唇微微勾起，只鳳目中，卻不見笑意。

慕遙之只望著白明珠離開，心裏便覺得有些惱了。回了馬車上，慕遙之只雙手抱著頭郁悶極了：我這是在做什麽啊。怎麽就開了那麽個冷笑話？

郡主怕是真的生氣了。這樣，豈不是離郡主更遠了？

白明珠回了公主府，剛入了公主府的大門，就聽見劈裏啪啦摔東西的聲音響起。穿過回廊，正院裏，她娘正摔著一件件的瓷器玉器。

下人們也不斷的再給搬過來。

管家站在她的身邊，也是敢怒不敢言的。

“奴才給郡主殿下請安。”管家瞧見白明珠入門，趕忙的行禮，聲音中氣十足的。

惠安公主聽見，手上的動作一頓。朝著白明珠看了一眼，一個瓷瓶狠狠的砸在了白明珠的腳下。

“郡主殿下小心。”

管家嚇得臉色蒼白，趕忙過來：“郡主，您沒事兒吧？”

“我沒關系，管家不必擔心。”白明珠話剛落，就聽惠安公主冷聲傳來：“哼！她能有什麽事？她都長本事打算回她的郡主府去住了。”

說完，又是一個白玉瓷瓶砸在了白明珠的腳下。

白明珠的臉色也沒變，只看著自家親娘，笑了：“母親說的是，女兒自然是有本事的，不然的話，只怕現在都該準備嫁給人家做妾用的嫁妝了吧？

哦，說不準，連嫁妝都是要送到公主的名下去，畢竟，要是答應了皇後娘娘，那女兒就是妾，一個妾室怎麽配用嫁妝呢？”

“怎麽？你在同我置氣？”惠安公主冷冷望著白明珠。

白明珠垂眸：“女兒不敢。”

“你還有不敢的？”

“這世上，女兒不敢做的事情多了。說來，母親既知道了我要搬走，那還請註意一些，莫要將我的東西再給砸了。”白明珠涼涼的提醒道。

“你什麽意思？”惠安公主砸東西的動作又是一頓。

白明珠指了指惠安公主手中的瓷瓶：“這白陶花瓶，是前年女兒生辰時，惠清姨母所贈。地上這白玉瓷瓶，是皇帝舅舅賞賜給女兒及笄禮的。

還有，這個，瞧著碎片，應當是官窯燒的，是大前年的十二仙。這一套玉瓶，是皇帝舅舅聽聞女兒喜歡玉，送過來的。母親摔的，都是女兒的東西。”

白明珠每說一句，惠安公主面色就難看一分。

聽到最後給氣笑了，指著白明珠：“好，好！這就是本公主養的好女兒，這些年賞賜的東西，你竟然都給記著呢？看樣子，你早就有了脫離本公主的心思！”

白明珠也不生氣，只蹲下身，撿起來了瓷器碎片之中的一片紫色玉片：“紫玉冰心壺，聽聞是白家的東西。”

“啊……！”長公主一把將手裏的瓷器也砸在了地上。碎片落在白明珠的手上，割破了手指。

“郡主！你們都還楞著做什麽呢？還不趕緊的把這些東西都給收拾了！”管家連忙呵斥了一旁看著的奴才們。

惠安公主沒想到會真的劃了白明珠，臉色也變了變，神色略微慌亂，匆忙的跑到了白明珠面前來，一把推開正要查探傷口的管家。

抓著白明珠的手：“明珠，你，你怎麽樣了？是娘不好，娘太沖動了，這才傷了你。你們，趕緊去找大夫來！”

白明珠看著眼前瞧著瘋狂的惠安公主，笑了。

她娘還真的是一如既往，開心的時候，只將她疼到了骨子裏，不開心的時候，只恨她是這世上最臟汙的東西。將手抽回來，白明珠起身，望著惠安公主，聲音冰冷：“母親，您在那本貴女手冊中寫過的，長者，貴人，親友相贈之物，定要牢記。

如此，日後旁人有事，回禮時方才知了分寸。

真是諷刺，女兒想要忘了的東西，卻一直還記得。而母親您想讓女兒記得的東西，您卻自己都給忘了。

那些禮物的名字，出處，還有何人贈送，不是當初女兒的必修課嗎？”

白明珠的話，讓惠安公主的心中咯噔一聲，神色也亂了起來，只望著白明珠，鳳目含淚聲音也略顯得幾分顫：“明珠……”

“管家，再有五日，便是中元節了。三日後本郡主要搬到郡主府去，還勞煩你將我母親砸碎了的東西，都給我記得了。回頭，我是要讓人來索要同等價值之物。”

白明珠語氣冰冷果決。

“郡主？郡主，您就是真的和公主殿下吵架，也不能……”

“本郡主已經及笄，早就該開府出去，不過念在母親孤苦，不願離開。如今母親寵愛長安公主，視為親女。不如便讓她伴著左右。

此事已稟過皇上，你也莫要再勸。”

白明珠說罷，繞開了這滿地的碎瓷，回了院子中去。

在場的下人們聽了白明珠的話，心裏也都是竊竊私語起來。

“郡主要走？”

“誰知道啊。這郡主走了，以後咱們府上，還不得更多規矩？”

“噓，可都小心點兒。”

管家瞪了這些人一眼：“你們都楞在這兒做什麽？瞧主子生氣好玩不成？當心你們的腦袋！”

眾人聞言，紛紛散去。

“公主殿下，您這般蹲著怕是腿腳要受不住的，奴才扶您起來。”管家彎腰，恭敬的說道。

惠安公主恍惚，只讓管家將她扶了起來，卻是一個踉蹌，差點兒栽倒在了這瓷器碎片堆上去。

“公主……”

“本公主無事，你且去吧。”惠安公主聲音喑啞。

“公主，您讓奴才去哪兒啊？”管家嘆息。

惠安公主只拿了一對對牌出來：“這是明珠的庫房鑰匙，去將她的東西給清點出來吧，本公主與明珠怕是母女緣淺，她如今是厭了本公主。

也命人將這些東西都給收了。還有，本公主砸碎了的，都等價賠償給她。

日後本公主，與她……”

“公主，有些話可是不能說的啊。”管家生怕惠安公主說了再無瓜葛這樣的話來。

惠安公主一陣沈默，嘆了口氣：“管家，她尚記得連本宮都不記得的手冊規矩，你說，這是本宮的過錯，還是她的？”

管家沈默了。

公主殿下與郡主殿下，都是主子。他身為奴才是不該管的。

“你且說吧，本宮恕你無罪。”惠安公主道。

“郡主殿下她已經很聽您的話了。那張氏一族，也的確不是什麽好人家，公主您……”

“罷了，你下去吧。”惠安公主揮揮手。管家識趣的退下了。

等人都走了，惠安公主望著那些被砸碎了的東西，看著正在收拾的人，鳳目中的目光，漸漸的冷了下來，轉身回了主屋去。

白明珠惹了一肚子的氣，只回了自己的院子，就見院子裏青檸正著急的團團轉呢。

“青檸？”白明珠狐疑的道了一聲。

青檸聽是白明珠的聲音，趕忙回頭來，瞧她，頓時激動起來：“郡主，您可回了，奴婢聽聞公主殿下在正廳裏大發雷霆的。”青檸匆忙的跑了過來。

卻見白明珠白皙的手上，一道血痕，臉色可就變了：“郡主您受傷了？奴婢去給您請大夫。”

“好了，別這麽大驚小怪的，不過是讓瓷器碎片給劃了一下而已。母親那兒沒什麽事了。”白明珠捂住了自己的手，手上的刺痛感，讓白明珠也冷靜了許多。

“郡主，奴婢去給您找藥，這要是留了疤，可就不好看了。”青檸說著，匆匆便入了屋子去。

白明珠瞧瞧屋子裏，院子中打掃的丫頭都是低頭大氣不敢出一下的。入了屋子，青檸趕忙的給白明珠用酒清了傷口，便給她上藥。

“青檸，過會兒你去清點一下這院子裏能帶走的東西，給本郡主列個賬目出來。”

青檸動作一頓：“郡主您要做這個幹什麽？”

“聖上今兒給了本郡主恩典，本郡主日後可以住郡主府了。”白明珠緩緩道。

“您要離開公主府？”青檸嚇了一跳，忙跪了下來：“郡主您三思啊，這去了郡主府，用度可就趕不上公主府的了。而且，公主殿下這些年與您相依為命，您依走，公主殿下只怕是要難過的。”

“無妨，母親的心中只一個長安公主，既如此，本郡主便給她騰出地方來。”

白明珠冷冷道。

“郡主……可是還因為那個張家的事情？”青檸小心翼翼的問道。

白明珠挑眉，望著眼前的小姑娘，便笑了：“你這丫頭，倒是聰明的很。”

“郡主，不是奴婢聰明，是您的不情願都寫在臉上了。要奴婢說啊，咱們郡主，合該是嫁個真正的君子。”青檸說著的時候，神色中充滿了向往之意。

白明珠便笑了：“這世上，何來的君子？說來，辭玉呢？”

“奴婢不知，他自郡主您離開，便沒回來過。要奴婢說，那倚翠樓出來的人，是最不可靠的。”青檸嘀咕著。

外面，管家的聲音卻是傳了進來：“郡主，蘇家大小姐，蘇眠月求見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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